許秀琴
每次回老家看望父親,都是返程還沒下高速,父親就打過來電話了,問我到家了沒有,而今天晚飯都吃過了,我的手機鈴聲也沒有響起,這讓我忐忑不安。
慢慢地,我意識到,對父親的牽掛已經(jīng)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。
每次回老家,第一件事就是給父親換上干凈的被褥,再幫他把衣服、鞋子換一換、洗一洗,然后把他蒼老的手捧在掌心,靜靜地看著他、陪著他。
今天是照顧我父親的李阿姨的生日,父親安排我?guī)б黄烤平o李阿姨祝壽。酒過三巡,父親又講起了往事,講爺爺一生吃了很多苦,他自己學業(yè)中斷,也飽受嘲笑和欺侮,國家落實政策后,家里人才慢慢過上了好日子。
從臥室的抽屜里,父親取出他珍藏了幾十年的一包東西,里面有兩張畢業(yè)證,一張教師退休證……這是父親全部的家當,一生的珍寶。看到這些發(fā)黃的紙,我心里五味雜陳,這幾張烙著時代印跡的紙,記錄著父親的多舛命運,記錄著綿長歲月中父親的痛苦、掙扎、幸福。
我靜靜地坐著,陪著父親,聽他講。說累了,父親就用手緩緩撫過他花白的頭發(fā),這根根銀絲就是蒼茫歲月留下的痕跡。
父親今年八十有五,身子骨已沒那么硬朗了,步履蹣跚,在胡同口指揮我倒車,聲音也沒有那么洪亮了。關上車窗的瞬間,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,哽咽起來。
近半年來,感覺父親對我愛的方式變了,電話越來越少,叮嚀越來越少,伴我?guī)资甑拇葠酆龆惺懿坏搅?,父愛仿佛成了奢侈品?/p>
父親老了,我一時不能適應,更不能接受。
一天早晨,我在散步,淺淺的陽光下,一位老婆婆弓著腰走下石階,石階寬闊,而她的身影柔弱如稻草,這讓我不由自主想起父親。電話打過去,父親在村西一戶人家打麻將,只聽見電話里人聲鼎沸,我懸著的心才落下來。
此刻,我想回老家。老家的院子里種滿了豆角、絲瓜、黃瓜、苦瓜,還有紫薇花,它們愿意開一個花就開一個花,愿結個果就結一個果,若不愿意,就一個瓜也不結,一朵花也不開,蝴蝶隨意飛,知了隨便叫,一切要怎樣就怎樣。天空淡藍,樹蔭下,我和父親嘮著嗑兒,他講他的苦難人生,我講我的美食養(yǎng)生。夏風微涼,歲月靜好。③2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