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永磊
山不在高,有仙則名。鹿邑縣地處豫東平原,方圓數(shù)百公里一馬平川,卻因兩位“神仙”聲名遠揚。
位于縣城中心的老君臺僅高13米,與巍峨名山相比可謂不高,但因道教鼻祖老子在此升仙成名而頗有靈性,又名升仙臺。沿升仙臺南行500米還有一座“神仙”府第——陳摶廟,是專門供奉“睡仙”陳摶的地方,又名陳摶庵。
升仙臺作為明道宮的主體建筑,名氣太大,整日游客眾多熙熙攘攘,明道宮的香火更是日益旺盛、經(jīng)久不衰。近在咫尺的陳摶廟卻出奇的冷清,對于“睡仙”陳摶的傳聞鮮有人知。殊不知兩位“神仙”是正宗的老鄉(xiāng),他們的出生地又是如此的相近?!端问贰份d,陳摶出生地鹿邑縣太清宮鎮(zhèn)陳竹園村,與老子李耳出生地鹿邑縣太清宮村相距僅一公里。
陳摶廟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間,后清朝重修,當時的陳摶廟與明道宮南北相照,明道宮前有對聯(lián)為證:“北望仙臺訪猶龍遺跡,南眺睡庵瞻白云道苑?!崩献由膳_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,歷代的“鐵桿粉絲”早已把出生在鹿邑的老子“捧”成了修道成仙的太上老君。而作為“睡仙”的陳摶,靜靜沉睡了數(shù)百年少有人問津。但他絕非后世“捧”出來的神仙,他的“睡功”有史有據(jù)?!端问?陳摶傳》載:“每寢處,常百余日不起?!睂λ凰话俣嗵斓摹八Α弊髁恕肮俜秸J定”。
歷史上的陳摶字圖南,號扶搖子,生于晚唐(871年),歷經(jīng)唐、五代、宋,卒于宋太宗端拱二年(989年),高壽118歲。陳摶是一位令人肅然起敬的奇人,他在中國道教史和哲學史上都有極為顯要的地位,享有崇高威望。宋太宗賜號希夷先生,被列入“高道”,成為繼老莊之后的道教至尊,世稱“陳摶老祖”。
陳摶生活的時代與老子相隔1400多年,當時的老子故里鹿邑已成為道教圣地。兒時的陳摶對老子除仰慕之外,更受老子道教思想的影響和熏陶,心中視老子為師。
傳陳摶幼時愚鈍,五歲時還不能說話,后在家鄉(xiāng)河邊遇一位青衣老婦給他哺乳后方開竅。此后,陳摶日益聰慧,精研詩書,熟讀百家,滿腹經(jīng)綸,頗有詩名,信心滿滿的他進京赴試競屢屢不第。素懷大志的他并未偃旗息鼓,他在老子道教思想的熏陶下?lián)P起了理想的風帆,選擇了棄儒學道。
青年時的陳摶離開家鄉(xiāng)四處游歷,以山水為樂,拜訪隱逸在名川大山的前輩,開啟了探究學術之路。時逢五代十國,陳摶在亂世之中游歷求道,后經(jīng)人指點,在武當山歸隱,后晉時又西游四川,后移居華山云臺觀潛心修道,探究萬物本源。為了鞏固道行,陳摶把夢想交給睡眠,這在道家功課上叫“借假修真”,潛心辟谷二十余年,練就了蓋世“睡功”。
陳摶名為隱士,實則研學,他學問高深,善詩書,通棋藝,成就頗豐。他傳河洛數(shù)理、創(chuàng)先天易圖、開象數(shù)宋門、奠理學基礎、善內(nèi)丹大法、倡三教合人,持終生不仕,不僅開創(chuàng)了我國的太極文化,又是中國“龍圖”數(shù)理的第一傳人,被后世尊為“儒釋道祖”。
陳摶是道教史上承前啟后的重要人物,他的內(nèi)丹理論為宋元內(nèi)丹術興起作出了很大貢獻。陳摶繪出太極圖、八卦生變圖等,并發(fā)表《太極陰陽說》,成為中國太極文化的創(chuàng)始人。陳摶把《老子》的無極和《易》中的“太極”兩個不同思想體系第一次有機結(jié)合,創(chuàng)造性繪制出一系列《易圖》圖式,以圖式解《易》是陳摶哲理的精髓,形象表現(xiàn)出唯物辯證法的基本規(guī)律。
陳摶與老子以易相通,兩人的哲學思想都源于《周易》,有其共性,更重要的是“俱道陰陽,同一五行”,有其一脈相通之處。《無極圖》的“無極”一詞,出于《老子》“知其白,守其黑,為天下式,常德不忒,復歸于無極。”陳摶運用《老子》的無極說,進一步闡明“無極”的物質(zhì)性,表示世界最終的本源,又作為內(nèi)丹修煉的歸宿點,這成為陳摶思想體系的最高哲學范疇。
陳摶還是書法家,他用筆蒼古灑脫,自成法度,陳摶廟正殿旁的石刻上,他書寫的“福壽”二字,獨具特色,為后世所推崇。他為老子書寫的“開張?zhí)彀恶R,奇逸人中龍”至今仍在陳摶廟的大殿前。陳摶存詩600余首,著有《高陽集》《釣譚集》《詩評》等詩集,明道宮山門前的“一片碧波飛白鷺,半空紫氣下青牛。”楹聯(lián)就是他的代表作。
陳摶至死都充滿了傳奇,《宋史》載,端拱二年,陳摶對他的弟子賈德升說,他將于這個月二十二日在張超谷中離開人世,讓弟子為其鑿一座石室休養(yǎng)生息。果不其然,二十二日這天,陳摶駕鶴西去,享年118歲,去世七天后身體尚有余溫,令人詫異。
徜徉于陳摶廟內(nèi),雖然修葺一新卻難見古韻古色,看不到“粉絲”香煙繚繞的供奉,廟中的陳摶孤獨悲戚地矗立在那里,沒人問津他的冷暖興衰。北望繁華的升仙臺,愈發(fā)感覺到“陳摶老祖”這一睡數(shù)百年的清冷孤寂,更感受不到那些所謂名剎古廟的歷史厚重。西房內(nèi)老祖?zhèn)人乃芟衲敲窗苍敚了谧约旱氖澜?,無視凡夫俗子所謂的蒼涼。東房內(nèi)老祖下棋贏宋太祖趙匡胤是廟內(nèi)僅有的場景,“五步定華山”的經(jīng)典棋局使華山三年不納糧的傳奇故事廣為流傳,讓人津津樂道。
隨著當?shù)卣畬献游幕?、陳摶文化開發(fā)力度的加大,越來越多的游客來鹿邑祭拜先賢,許多游客在升仙臺拜謁完老子后,都要前往陳摶廟瞻仰一下“陳摶老祖”,并奉上香火,祭拜一番。祭拜者大多是仰慕老祖的忠實“粉絲”,他們來到老祖的故鄉(xiāng)就是想尋覓歷史遺存對道家思想、道教文化的弘揚和傳承,感悟道家文化的精髓。
我們在崇敬“陳摶老祖”“軒冕浮云”的傲骨與清高的同時,若能無心享祿,只求在高山上的小石窟“睡千年”,那么,人生中所謂的物欲利益的痛苦和煩惱都將成為“浮云”。
升仙臺還在,陳摶廟依舊,這兩位相距一千多年的圣哲,如今臨湖而憩,肝膽相照,教我們辯證看待人間的沉浮榮辱,讓我們虛心實腹、不與人爭,傳授我們無為而治、不言之教。他們是永不磨滅的光芒,照進了我們的心田,照亮了我們前行的路。